原来是无量山的宵小,难怪一看就不像好人。“算你们滚得快!乌合之众,将全江湖搅得乌烟瘴气,姑奶奶我想打你们也很久了!”司空卿卿还记着在关外差点被无量山鼠辈劫掠钱财的恶气,一听那些人自报家门,便气得跳出去,扬声冲仓皇败退的虾兵蟹将骂道。叶幻尘也赶忙跟出来,拉她衣袖小声提醒:“卿卿,太失礼了。”——啊,是了是了,名满江湖的离手剑宗还在这里。两人便一起转身,朝杜蘅揖礼:“前辈,久仰大名。”杜蘅已经收剑,笑了笑,举步打算走了。司空藏不住雀跃心绪,忙说道:“我知道你!你和焕真宫的破军星君很有交情,就是因为如此,你才进焕真宫的吗?”杜蘅十分怪疑,他停下步子,望天真明丽的少女:“小孩子胡说什么,杜某和焕真宫的破军,只有彼此厮杀的交情。”“既是旗鼓相当的敌手,也是意气相投的朋友。”“哦?我竟不知。”“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,”司空环剑在臂,扬起极漂亮的一张小脸,得意洋洋,“我可是焕真宫出来的人。”旁边的少年闻言,转眸瞧她,露出震惊神色:“你是焕真宫的人?怎从不听你提及?”司空不以为意:“你又没问。”“我怎么没问?我不是问你你家住何方……”“西疆啊,也没错啊。”杜蘅打量了少女,言道:“你当是出来许久了吧?宫中变故,你或许不知,你们的宫主皓月君毒近攻心,不知此劫是否能逃过,他若是你敬重的人,你还是赶回去看看为宜。”司空愣怔:“他……他不是好了吗?”杜蘅摇头:“如今九州药仙守他左右,日夜都在苦寻解毒之法。对了,你若是回去,替我带个话给九州药仙,我的意图已被无量山识破,要多多采到他要的草药,怕是会多费些时日,不过放心,我会尽快的。”司空看他转身走,疾声叫住他:“离手剑宗,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草药?我出来游历许久,或在别处见过。”杜蘅沉吟,思觉有理,遂取出一张纸递给她,那是九州药仙飞鸽传书给他的:“此物我仅在无量山阴的流水畔见到过,它应是喜欢与水为邻的,你可以好好想想。”天渐渐暗了,再不找客舍许是又要露宿山林。离手剑宗走了,叶幻尘转眼却见同伴脸色泛白,他柔声地问:“卿卿,你怎么了?”司空心头翻江倒海,她终于下定了决心:“我是他养大的,他总是护着我,连快死了也不告诉我,但我不是个束手待毙的废物……”“你喃喃自语说些什么呢?”“不去钱塘了,我要去无量山!”她说走就走,慌得叶幻尘心头直跳:“喂……站住!杜蘅都上不了无量山了,你怎么去啊?再说你……你长这副模样,说不定、说不定那个山尊一眼就相中你,强占你给他做山尊夫人了!”司空果然顿住。叶幻尘才松下一口气,就看到她一边解头发束作马尾一边说:“你提醒得对,我这么青春漂亮,可不能让那些莽夫占了便宜,不如假扮成走投无路的小子前去投奔。”司空心意已决,毫无转圜的余地,话音毕即要去找地方先埋了身上的金银和带着的剑,叶幻尘的心越悬越紧,担忧不过便只好妥协:“我和你一同去!”……他躺着,杳渺中,似乎听到了竹林叶梢间,相互摩擦发出的窸窣声。应该是起风了吧?应该是下雨了?不然这声响为何由远及近愈加乱人心绪?他连在睡梦中亦清晰,自己的状况一日不如一日,只还是不能甘心,每每睁眼醒来的刹那,都像要耗尽一生的气力,眼睫沉重得好似压着千钧重物。“宫主醒了?”这番醒来倒不一样,竟是弗桑守在殿内。他由着弗桑扶坐起,倦累笑问道:“怎么是你来了?听说近日你在教新弟子。”“总还是有空的。”弗桑亦含温温笑意回了,取了药茶来给他,又指案头一支青烟袅袅,“我制了新的香,用了岩柏、菖蒲,气息干净清透,很是不错,你若喜欢便告诉我。”景越辰抿了两口药茶,拧眉,递还给弗桑。弗桑接过,转身去放了,回来时见他眉头依然锁着,忍不住打趣道:“以往,我还真以为你是天下无敌的呢。”景越辰慢慢抬眼看了他:“换你日日与汤药为伴试试。”他动一动,瞧着脸上比昨日又苍白了几分。弗桑道:“凡人之躯,自是有病有痛的。”“是啊。”他浅声应着,有一双雀子隔窗纱停在窗棂上,啁啾不知在言语些什么,瞧着身影活泼,他一时出了神,喃喃道,“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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