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二人照面,卓钰这才仔细看清楚对方,正是白衣皎皎,姿清容绝,犹若一株雪昙,在天光中绽散风华,发拂眉眼,更衬那瞳眸靓深如许,仿佛能将人吸入幽谧尽头。
即使他在微笑,卓钰也感觉自己像被一股无形的强大压抑感所笼罩,身体竟有片刻僵凝。
但须臾,他怒火转移,竖眉瞪向柳轻瑾:“死婆娘!你就这么喜欢跟男人勾肩搭背?”
柳轻瑾本正纳罕他为何会突然出现,孰料上来就被他无缘无故一顿劈头臭骂,顿时像火苗爆燃,忿然作色:“喂,姓卓的,你脑袋坏了还是被驴踢了?!我跟兄弟们向来如此,何时轮得到你来说我?”
卓钰大出意外。这,这才认识多久啊,竟然跟对方都称兄道弟上了!
他气得手脚一阵抽筋,半晌吐出句:“好花不招蚊蝇叮!”
什么?柳轻瑾一听更是气炸,破口大骂:“呸,你好,你干净,你倚翠偎红,就是正经的好种!你个——”正欲再骂,她忽而一怔,省神冷笑,“怎么,卓寨主今日莫非变糊涂了?竟敢闯入我柳潭寨的地盘?”
岂料卓钰面转黯然,口中嗫嚅:“我……我是来拜祭老寨主的。”
柳轻瑾先一怔,当想起什么,眼中瞬涌浓烈恨意,戟指指向他:“都是因为你!如果不是你同意赵虎雄入寨,他敢明目张胆的走人?我爹又岂会被气到吐血,以致最后……最后……”
她怒目切齿,眸底却隐现泪光:“你走,少在这里装好人!我不想看见你!”
卓钰被她骂得胸口阵阵生痛,活像一把盐醮在血肉处。
原本他同意让赵虎雄入寨,只不过想气气她,想引起她的注意,怎料最后竟令老寨主气急攻心,溘然离世!
他内心苦痛万分,混合着深深的悔恨与愧疚,简直百味陈杂!
“小……小瑾……”卓钰呆呆望向她,有些手足无措。
“你快滚,全是你的错!再不走,就别怪我不客气了——”柳轻瑾一刻也不想看见他,嗓音里带出尖锐的恨意,说罢,举拳使劲朝那胸口捶去。
而卓钰形如木头,任她连打带骂,一阵推搡,死死凝视的眼神里,却裹藏有无可言状的疼惜。
“小瑾。”最后他搦住那两截雪藕般的柔荑,正视她迸射出的幽怨目光,心脏又开始剧烈收缩,“我,我已经把赵虎雄赶出营寨了……”
柳轻瑾眼波一撩,冷笑:“你当我会感激你不成?”
卓钰尚未感受到那玉腕在掌中的柔滑细软,便被她抽出:“卓钰我警告你,日后我不在,你若再敢派人挑衅生事,将来我定饶不了你!”
卓钰一惊:“你说什么?你不在,去哪儿?!”
“哼。”柳轻瑾冷冷别开脸,“我去哪儿跟你有什么关——”
一语未尽,身体便被卓钰用力扳紧,语调近乎逼问:“你说啊!难道你要离开山寨?究竟要去哪里?”
“放手!”柳轻瑾挣脱开他,心下掂掇,关于身世目前除了萧扶白他们,寨中就有铁舜与铁石头清楚,而自己离开,对方迟早有一天会知道。
她犹豫下,开口:“去天都。”
卓钰怔仲,转即问:“到那里干吗?”
对于他喋喋不休的追问,柳轻瑾眉夹厌烦,耐着性子道:“我爹临终前,让我去找位亲人。”
“亲人?”卓钰疑惑,“当年我爹也没跟我提过,柳寨主在都城有什么亲人啊。”
柳轻瑾略一心虚,随即扬起下巴:“有没有,关你什么事。”
卓钰不及细想,另有所忧:“那你和谁去?”
“铁石头。”柳轻瑾脱口道。
“没了?”想她自幼生长在山里,涉世未深,天都虽是繁华胜地,却也鱼龙混杂,什么人没有?况且她性子烈,万一招惹上那些达官贵人,该如何是好?
他正暗自担心,就听柳轻瑾洋洋自得地挑高声调:“当然不是了。”
卓钰顺她视线而望,方想起还有另一个人。
此时,萧扶白正距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,指拈一朵新绽嫩香的野花,凑到鼻尖浅嗅,那模样悠闲愉悦,似乎旁边一番争执吵骂,完全没能入进他的耳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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